日报标题:听起来不像汉语,「哈尔滨」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 Hasuran Li,满纸荒唐言。停写正经答案瞎逛中 这个问题很有趣。 哈尔滨来源一直没有定论,我个人观点,在百科上列举出来的众多解释中,“扁”亦即“哈勒费延”(满文 halfiyan)这个解释是最靠谱的。在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先写一下语流变化:Halfiyan → Halpiyan→ Halbiyan→ Halbin。 尽管现在英译(音译??)中,哈尔滨一词拼写为 Harbin,但事实上在满文中哈尔滨一词写作 Halbin,如图(图片来源微博网友 _如果花开听得见): (PS:这个图片上对满文的译注有些小问题……) 这个 r 音和 l 音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通常不会混用。r 是大舌音,单独的 l 则是翘舌音(注:此音不完全等同于汉语中的“尔”音或“日”音,而类似于英语中 -ble、-bal 中 l 的音)。 而天鹅一词,即所谓“galouwen”,无论是来自女真语的 garhūn(后小舌音 h 脱落变成 garun),还是后来满语脱落尾音 n 成 garu,这个 lou 的音其实都是大舌音 r,而不是 l。所以流传广泛的天鹅之说恐怕并不正确。 下文就重点说一说为什么(看似)语音差别很大的 Halfiyan-Halbin 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首先,Halfiyan 读音为 Hal fian——这个 fiyan 中的 y 音是不发音的,直接拼 fian。具体发音规则可见我专栏文章:【我又插播了】满文字母的发音规则 - 满语怎么说 - 知乎专栏 其次,满语古音中有一个特别的变化,就是古音中的 P 音在清代基本上都转化成了 F 音。比如说女真时期的蒲察氏,到了清代就成了富察氏(Fuca Hala)。这个变化发生的时期我不大清楚,但是后果就是,在清代满语书面语中,基本上没有了 P 这个音——这里我只说书面语,不包含口语读音。我现在记得有 p 的,除了一个比较古老的 mpi 尾缀(意表动作活泼 - -b)以外,就是山楂 umpu、棉袄 pampu、矮穷挫 parpahūn(大误!)及其同根词,再就是音译借词及拟声词了。 尽管书面语中 P 音不多见,但是口语中 P 音还是存在的。清早期费扬古(满文写 Fiyanggū)曾音译做“篇古”,由此就可见一斑。清早期的很多人的名字都是 xx 篇古,这个篇古其实跟费扬古是同一个词,意思是“老生子、小儿子、小拇指”。不排除现在还有人把书面语的 f 读成 p 的。 P-F 的变化,我们还原回去,Halfiyan 一词就读做 Halpian。而 P-B 的读音只是清浊的区别(?),满语中南北方言常互换——而且各种语言中 P、B 也常有互换的现象。 ——所以现在Halfiyan 变成了 Halbian 跟 Halbin 是不是比较像了? 所以最后我们来看看 -bian 音为什么跟 -bin 音有联系。 Halfiyan 一词中 -fiyan 处在第二音节的位置上,这个位置通常不是重音。尤其是 Halfiyan 一词中字首 Ha 音是个小舌音,语流中所有的气都吐在 Ha 上了。因此在口语中,一个常见的“音变”是非重读音节的 -ia(n)音弱化为 -i(n)音。即 fian-fin/ bian-bin 这样一个变化。 这个变化是有例可循的。除了锡伯语中的一大堆例子(锡伯语弱化比较明显),清代人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读作 -ia(n)音,还是读作 -i(n)音——实在是读得慢了清楚了就说成 -ia(n)音,读得快了就说 -i(n)。 譬如雍正同志这个朱批(局部截图): 圈出来这个词写作jalginjame,意为“匀出、通融”,在标准的书面语中本应写作jalgiyanjame。对比一下:jalgiyanjame-jalginjame。 其实奏折这种东西很讲求拼写要标准的啊……但是皇帝就是可以按照口语写!ToT 可见 -iyan 音和 -in 音在非重读的时候是很难分辨的。因此 bian 音口语中听起来跟 bin 音是很相似的。 总结: 我认为最靠谱的哈尔滨的来历:Halfiyan(音译写成了哈勒费延)。Halfiyan 意为“扁”,其拼写方式乃清代正字以后的写法,这种写法是语速较慢、发音清晰、以建州口语为主要衡量标准的写法,在实际发音中可能有弱化。不同地区口音又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别。 哈尔滨地区在宁古塔以北,虽然不算特别奇葩的满语北部方言(比如阿勒楚卡……),但比起建州来肯定是北了。宁古塔音存古,北部方言很多地方也存古,f 音说成 b/p 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古音。因此 Halfiyan 在语流中变化:Halfiyan → Halpiyan→ Halbiyan→ Halbin——就这样变成了哈尔滨。 先写到这。有什么问题再补充。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