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按一次快门的导演，现实与虚幻的引渡人 陈诺，咿呀咿呀哟 前记：说起来我的艺术史学习是从摄影史和摄影理论开始，但是到一半的时候我坚定地卖掉了自己的所有摄影器材加入了“摄影不是 Pure art”阵营，现在翻出以前写的摄影类评论感觉还是蛮有趣的。Gregory Crewdson 曾经是我最喜爱的摄影师之一，以下。 “basically I consider myself to be a realist.” “Ultimately, probably what scares me most is reality” ——Gregory Crewdson 早期在 Yale 的 graduate school 接受 street photography 教育的 Gregory Crewdson 很难不受二十世纪早期摄影家影响，从 Robert Frank 到 William Eggleston，艺术家们探求美国社会的阴暗面的脚步随同追求美国梦的脚步一般从来没有停过，而二十世纪后期现实与艺术之间的争议越发的激烈，Peter Henry Emerson 认为“摄影就是反应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而另一方面又有一大批摄影师们去用相机搭建出他们脑海中的场景。 (Robert Frank, The Americans, 1955) 很难给 Gregory Crewdson 下一个准确的定论，他用构建出的场景连接起现实与虚幻的世界，而他的相片便是那引渡的工具。个人喜好原因无法直视他早起过于“史蒂芬金式”的恐怖的作品，即 natural wonder 系列，就从 hover 开始说起。 (Gregory Crewdson, Hover, 1996) hover 是他主要作品中少有的用黑白完成的系列作品，内容大致为高空俯拍美国城乡的一处场景，街道上面或是一字排开堆砌的垃圾，或是稻田里的中央被画了一个圆圈。比 twilight 系列中采用‘holy light’这种隐晦的手法表达基督教的元素，hover 中运用各种神秘的圆圈与令人疑惑的对称性手法更让人有种宗教式的肃穆。由于用相对小画幅过分追求纪实性，画面的层次感并不非常鲜明，许多细节也因为高空拍摄显得模棱两可。照片的电影感也并不那么强烈，也许意识到了 hover 中的不足，Crewdson 后来开始采用更艺术性的手段来表现场景。 （卡拉瓦乔，以马忤斯晚餐，1601 年） twilight 开始 Crewdson 采用了巴洛克式的手法用大画幅彩色胶片把浓郁的画面电影感展示出来。twilight 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用光，恰到好处不突兀却足够引人注目的光源构成了场景中必不可少的部分。照片情绪化十足，无处不充斥着压抑与企图解脱的绝望感。 (Gregory Crewdson, Twilight) 之前说了 Crewdson 是现实与虚幻的引渡人，在这些场景中他用的所有场景道具房屋演员全部都是小镇里面真实存在的事物，甚至你能从照片中认出那房子与你住的别无二致。他用这些常见的元素引起‘现实’的共鸣，再用情绪化的场面引起‘日常’中的‘异常感’，让你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此外他仿佛给场景中的主人公构建了一个牢笼，或是用光线，或是用屋子的空间结构，或是用花卉，汽车，甚至是路，搭建出一个能让人感知到却又说不出的牢笼。 （William Eggleston) 比 William Eggleston 用极端色彩展示美国乡村生活的空虚更极端，Crewdson 用美国乡村来展示出的阴暗面是从日常细节中抽丝出来，仿佛就隐藏在身边，更引人躁动不安。 dream house 比 twilight 在现实与虚幻的平衡点上稍微往现实中走回了一步，如果说 twilight 中引发的大多不安是人与自然，场景或是一束天外的光与人，或者是人与花，人与屋子，人与街道，dream house 中更多的场景便是人与人。 (Gregory Crewdson, Dream House) “I'm not lonely but i feel alon”大抵能够形容 dream house 里面的场景，紧张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顾无言的夫妻，最熟悉的陌生人，与 twilight 相比 Crewdson 把‘光’的位置放得不那么的鲜明却仍然真实的存在在场景中。 “Beneath the Roses”是自 hover 以后 Crewdson 再次多次采用大场面，把人放在一个比较小的位置，其中出现的火车铁轨，森林等意象也是之前鲜少出现的，我没读懂。 自 hover 以后他的所有作品都是能够用一个场景让人脑补整场电影的神作，不过 Crewdson 也不负烧钱小能手之名，他的每一个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筹备多年后的产物，照片中所有出现的场景都是真实存在，而又刻意刻画出来的，大火，毁坏一半的房屋，翻掉的汽车，大束的鲜花，迷途的熊…… （以上这幅，大雪，路灯，包括汽车划过雪后的痕迹，都是等了许多天经历了无数场尝试和失败后的结果） 如同史蒂芬金一般对恐怖之名有着深刻的理解，Crewdson 把最令人恐惧的事物放入最美最梦幻的巴洛克式场景中，用最贴近你的手段给你最完美的恐怖电影。 最真实的最美好的世界。 后记：今天突然看到有人讨论“到底什么是糖水呢”？突然想到，所以 Crewdson 是不是在那些人眼里也是糖水呢嘻嘻嘻嘻。 发自知乎专栏「艺语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