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冰沁 2016 年 5 月 9 日 19 时 20 分左右，东急大井町线的荏原町站（东京都品川区）发生了一起跳轨自杀事件。两位 13 岁的初中女生，身着制服，手挽手双双跃入来不及刹车的急行列车下。之后，警方从二人书包中找到了两张含“想要自杀”字样的纸条，在此“遗书”中，她们提到自己遭受人际关系困扰，因此选择自杀。 △ 今年 5 月 9 日发生的初中女生跳轨自杀事件引起媒体关注 今年 6 月初，日本首度公布了电车自杀的数字。根据日本国土交通省提交的公文，从 2005 年到 2014 年这十年间，东京首都圈 15 条线路的自杀（含自杀未遂）人数超过 3145 件。这当中有 63%为自杀成功。也就是说，每个月都有两个人跳轨自杀。 △ “回答记者团”制作的电车事故地图，图右侧数据显示，在刚刚过去的 6 月，除了 18 日每天都有人身事故发生。 日本记者佐藤裕一和他的“回答记者团”整理了 10 年来日本地铁人身事故的数据，并制作了日本电车事故一览图。人身事故包含了自杀和意外事故。数据显示，每年日本电车人身事故高发期在３至 6 月间。自杀人数分布在各个年龄段。日本 2015 年《自杀情况白皮书》，第一次将“跳轨”死亡数据单独列出，相比其他方式，19 岁以下青少年选择跳轨自杀的比例及其高，而且在春假，寒假，暑假的时候尤其明显。有一种说法是，3 月是日本开学季，很多小孩担心自己在学校受到排挤而自杀；另外 5 月开始，东京进入梅雨季，连绵细雨加上工作压力增加了跳轨的可能。 公布的数据中，JR 中央线 10 年间发生自杀事件（含自杀未遂）253 起，相当于每个月有两起，成为日本自杀发生频率最高的一条铁路线。 △ JR 中央线线路示意图 JR 中央线是东日本旅客铁道（简称“JR 东日本”）管辖下的一条从东京站到高尾站的快速列车运行系统。也是东京较早期修建的线路。这条线路从东到西贯穿东京，没有护栏。有人认为，是因为中央线特别长所以事故发生的概率大，但评估过各条线路每公里自杀人数后显示，10 年中，JR 中央线每公里就有 4.8 人自杀，依然高居榜首。 随着自杀事件频发，日本很多地方也成为相应的“自杀名所”。除了山梨县著名的“自杀森林”青木原树海之外，一些铁路线、铁路站也在一个个都市传说的烘托下成为“自杀名所”。JR 中央线就是首都圈臭名昭著的名所，其沿线经常发生跳轨的车站也出了名。 △ 10 年间发生自杀事件数量最多的 6 个车站 佐藤裕一的统计中，八王子市发生人身事故的数字特别高。西八王子站和八王子站是相连的两站，相比日输送人流 75 万人的新宿，西八王子和八王子站运力并不高，但人身事故的发生次数却远远高于新宿。此外，新小岩站，川崎站等也成了东京人熟悉的自杀名所。 缘何 JR 中央线会成为东京一大自杀名所呢？在日本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因为其列车车体是橘黄色。橘黄色在空气中的穿透力仅次于红色，视觉刺激耀眼强烈。 △ JR 中央线的橘色列车 中央线曾经用通体绿色的国铁 72 系列车、带绿色条状线的 101 系列车、通体橘黄色的 103 系列车与 201 系列车。其中通体橘黄的 201 系列车从 1979 年 8 月一直用到 2010 年 10 月才废止，中央线作为“自杀名所”的恶名就是在这一期间传出的，这与橘黄色的列车有很大关系。有日本人认为正是这种橘黄色的车体，让人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人生回顾”的错觉中某些人会产生想结束生命的“期盼”，从站台跳向呼啸而过的列车，结束一切。还有一种说法是橘黄色给人以温暖的幻觉，让一些人产生一种“扑向这种颜色也不会痛”的错觉，等等。 自 2006 年 12 月起，中央线开始使用一种新列车——E233 系 0 番台列车，这种列车车体外表银色，但仍有一条橘黄色带状线横贯，依然没有摆脱“橘黄色系”的命运。 △ 夕阳西下的 JR 中央线 此外，中央线的直线区间很长，从东中野至立川完全呈直线状。由于直线更容易看清楚，列车来的时候自杀者想要跳下去的觉悟就会更强烈。 同时，中央线急行列车也不少，当列车贴着站台疾驶而过，而站台与轨道间有没有安装防护门时，无疑会进一步助长铁道自杀。 △ JR 中央线某站，铁道笔直，列车从很远的地方驶来也能看到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自杀频发让媒体无意中把中央线炒作成了如今的东京“自杀名所”之一。尤其是 1997 到 1998 年间，中央线因人身事故而导致的列车晚点事件数超过了因自然、气象影响导致的晚点事件数，媒体开始聚焦中央线铁道自杀事件，并最终使其扬名。从此，中央线成为了自杀志愿者心目中的一大圣地。 在自杀者心目中，中央线沿途的风景伴随着圣洁的富士山与许多著名的瀑布，能望着那么多神圣美好的事物离开人世，死而无憾，脆弱的生命也在瞬间变得永恒、光辉起来。八王子地区位于东京西侧，那里更容易看到富士山。这样一来，八王子地区跳轨自杀的人更多仿佛找到了依据。 △ 从八王子站望去，天气晴朗时远处的富士山清晰可见 在自杀界代代相传的都市传说里，中央线是一个可以“快乐死去”的地方——线直，车快，跃之即死，死而无痛。那一抹热烈的橘黄，又恰好能勾起人们心目中一切关于温暖的幻想。云云总总的故事被不断报道，甚至在段子手的笔下变成都市传说，“去中央线一起铁道自杀”便被升华成一种“让生命结束得更有诗意”的行为艺术，成为一种共赴美好的号召，许多人慕名前来，组团自杀。 长期为频发的自杀事件所困扰的 JR 中央线对此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在站台两端设置栅栏，增加照明设施，为了避免死角而不随意立墙、柱，将站台表面染成明亮的颜色，等等。在荻洼站 4 号线，中央线工作人员特地为想要自杀的人在站台对面设置了镜子，希望他们能在想自杀的一瞬间看见镜中的自己，审视自己的灵魂，从而停止这一愚蠢而疯狂的念头。 2009 年 9 月 15 日起，为了预防自杀事件，中央线荻洼站与西荻洼站将站台的荧光灯换成了蓝色。10 月以后，东京站至高尾站之间的 24 站，立川站至八王子站之间的 19 个道口，全部被导入了蓝色 LED 照明系统。 △ 预防自杀安装的蓝色 LED 照明灯 △ JR 东日本地铁线预防自杀的设施和对策 预防自杀长路漫漫。一般来说，集体生活能有效减少自杀，可是像日本这种崇尚集体生活，以私事打扰他人为极不礼貌的社会，却反过来仅仅是将个体绑架于人群的茫茫海洋，个体为了适应集体的规则只好真实自我的外在围上一层厚厚铁墙，压力丝毫没有得到释放。若是生性敏感，这样的集体生活甚至可能更糟糕。“敏感的人一生都在越狱，因为他的心就是牢狱”。预防轻生之念，关键还是在于调节内心，舒缓人的极端心情。日本频发的铁道自杀已经成为一个研究课题，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给出一个正面或负面的评价或者解决方案。 （世界说专员 山冰沁 发自 日本札幌）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