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多跟你家汪星人眼神交流，它会跟你更亲近 沈庞 不经意间，你是不是发现我们和狗的关系已经密不可分？ 中文里很多日常表述都与狗狗相关。比如： 运气好叫“狗屎运”；失意的人叫“丧家之犬”；温情的话“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穷”。和狗相关的形容也遍及其他语种。 类似“义犬救主”、“忠犬八公” 这样关于狗的传奇人们听过不少。有趣的是，古希腊神话里有“大犬”“小犬”星座，中国神话里有“天狗食月”。狗狗们不仅在神话里上天入地，在人类文化科技的最前沿，狗也是载人航天史上第一个穿宇航服、被送入太空的动物。 如果真把狗当做“汪星人”的外星生物，那么它们也是跨越了地球各地的文化和环境，目前与地球人共存最为成功的外星生物之一。你能在任何国家的家庭里 社会里找到它们的存在。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当之无愧。 科学家们特别好奇，狗为什么能够成为人类最好的朋友？要说在基因进化上和人类亲远的关系，不应该是猩猩吗？为什么是狗和我们这么亲？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科学研究向我们揭示出狗与人类大脑的几个秘密。 会用眼神交流的狗 多项研究认为：狗之所以能和人更亲近，是因为它们比起其他动物，能与人类进行长时间眼神交流。 汪星人的主人也许经常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和狗狗戏耍的时候总会被时刻关注。事实上，科学家们已经对此研究了多年，试图弄清楚这频繁的眼神背后的秘密。例如，匈牙利科学院的 Jszsef Topal 在 2012 年报告，利用不同声音和眼动捕捉技术的配合，他发现狗能利用人类的目光从而分析人类说出的口令，完成简单的任务。狗通过眼神与人类交流，能够根据眼皮接触次数和不同的层次与音调分析人类说话的内容。 [2] 今年（知乎日报注：2015 年）发表在《科学》上的一项研究更表明：在主人和狗长时间进行眼神交流的时候，狗和人的体内都将产生催产素的正反馈。[3]催产素是哺乳动物体内的一种重要激素，不仅能在动物怀孕时帮助雌性顺利生产，更被认为能促进亲昵关系和各项亲社会行为。也就是说，眼神交流的行为能够让狗对人更亲昵。 为了更好地验证这一结果，日本神奈川县麻布大学（Azabu University）的研究人员在实验中不仅设置了正负反馈的关联测试，还设置了一组驯养的狼作为对照组，结果狼的体内检测不到这个反应。也许正是这一生理反馈让狗区别于狼，成为人类的好朋友。 尽管有批评认为该研究拿狼做参照也许不太够，还得用其他的动物来重复实验。不过，它引发我们进一步的思考：为什么狗狗擅长跟我们以目传情？其他驯化的动物却似乎没有这样？ 人狗协同进化的驯化过程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必须对“驯化”一词在进化层面进行更深入的理解。 从前，我们以为狗是人类主动驯化狼的结果。但学者们越是研究，越发觉事实并非如此。2003 年，动物行为学家 Schleidt 和 Shalter 在《进化与认知》(Evolution and Cognition)期刊上发表论文，明确指出：所谓驯化（Domestication）指“物种不再野生或自然的状态；家养；圈养”。我们的祖先显然是最早的，也是唯一的利用洞穴成家，脱离自然状态的灵长类动物。可在那之前，狼早就学会了刨挖洞穴并且群居。而且它们的洞穴也会一代一代的永久使用。那么我们在考古中仅仅发现了人和犬类共埋一起，就把它视作驯养的标志岂不是很荒谬吗？是人在驯养犬，还是犬在驯养人？驯化的标志究竟是什么呢？更有趣的是，相比我们在基因树上的近亲——大猩猩，犬类的社会关系更接近早期人类的社会群居和分工。这种重叠又该如何解释呢？[12] 所以，科学家们目前更倾向于用协同进化（co-evolution）或者“自动驯化”（auto-domestication）来描述这个过程。想要真正理解狼、狗和人之间的进化关联，就必须摒弃站在人类视角自以为是的看法。 目前，一个能令人相信的解释是：远古的犬类中，总有些住在离人类生活区较近的地方，也总有那么几个并不把人类视作威胁也不被人类惧怕的。而原始人吃剩的或者丢弃的东西能让它们果腹，就像我们经常丢给狗骨头啃一样。与此同时，原始人又发现这些犬类能够有些用处，比如追踪猎物，提供警报，或者在万不得已饥寒交迫的当口作为紧急食物源，那么和它们分享食物就成了习惯。类似的互惠互利在形成长期的互动之后，产生了进化优势，自然也能有情感的连接。犬类逐渐被人类视作家庭的一员，受到人类保护和信任。[1] 相比“猎人养狼，狼就变成了狗”的简单猜想，这个协同进化的理论更具说服力，但要具体论证它却必须配合考古证据。而协同进化的时间点和起源地方面，至今学界却还没有达成一致。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进化生物学家 Robert Wayne 认为狗和狼的共同祖先起源于 1.88 万年至 3.21 万年前的欧洲，但在几年前的论文中，他们还以为起源地位于中东[4]。另一方面，瑞典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Kungliga Tekniska Högskolan，KTH）的研究者 Peter Savolainen 认为，Wayne 的研究忽略了南亚的犬类化石样本，而根据现代犬类的多样性研究，亚洲是较为可能的起源地。根据他的研究，现代犬类很可能起源于 1.6 万年前的长江以南[5]。 除了起源地的分歧，进化时间的争论也不小。最近出现的一块谜题拼图，是来自哈佛医学院的 Pontus Skoglund 教授以及瑞典斯德哥尔摩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学者们。他们分析了一头距今 3.5 万年前远古犬科祖先化石的基因组。这个化石标本出土自西伯利亚的泰米尔半岛，在基因层面上对比一些生活在高纬度地区的犬类，有着诸多相似处[6]。基于这一证据，他们认为：狗和狼的进化突变率在以前被高估了。用简单的话来说：原始犬类和原始人类的自动驯化关系比我们想象得更加久远。 为了解决这些地点和时间的矛盾，探明起源，一项由英国牛津大学和阿伯丁大学学者发起的一项大型合作研究正在进行[7]。他们会审查目前所有可用的信息并找到确切的答案。这项合作现已经包括约 50 名科学家，预计将在今年底的时候发布第一个研究结果。他们正试图用更精确的方式去理解协同进化带给人类的意义。 通过狗了解人类自己 我们为什么要了解狗的起源，甚至要具体细节到地点和年代？ 因为狗与人类的关系已经融合到许多家庭之中，并成为能普遍适应和回应人类情感的独特案例。比起任何其他动物，包括我们相对进化关系最近的黑猩猩，狗在理解我们的意图方面都要高出一筹。更有研究者认为，较好的家狗已经能显出一定程度的社会行为，相当于 2 岁的儿童。观察和了解它们不仅颇有益处，甚至能让他们提供治疗复杂人类精神问题的方法。比如，一些大学里已经设有“小狗房”，帮助考生们缓解精神压力。 Lisa Tenzin Dolma 怀中的狗狗名叫 Charlie，只有一只眼睛。经过细心照料，Charlie 从创伤中恢复过来，加入到 Dolma 温暖、快乐的家庭。 图片来源：Hubble & Hattie Lisa Tenzin Dolma 是英国犬科心理和行为研究国际学校的创始人。基于多年的工作，她认为：狗会像人一样，消极的经历和情绪会造成压力，随后转化成行为问题。如果狗与我们的关系处理不好，就会带来很多问题，甚至随意攻击陌生人。正如美国神经心理学研究者 Stanley Coren 曾举过一个例子：在台湾，人们不愿意对狗实行安乐死，但却随意抛弃它们，而有些狗攻击肆咬，又在当地形成公共卫生危机。主人对狗的随意惩罚或者虐待，也会对社会造成伤害。这并非是学者的危言耸听，就像人一样，在犬类幼儿期的虐待或者遗弃对它们的行为影响巨大。这些结论已经被许多狗类育种中心和动物行为专家所揭示。在东欧地区，比如罗马尼亚，流浪狗已经成为一个社会敏感问题。[8] 虽然到目前为止，精神病一词还不会用来形容狗的状态，比如自闭症并没有在狗身上找到相似的病症。学者们更在意的是，如果在遗传学上能够找到精神和情绪方面的进化线索，那么将对人类自身的精神疾病疗法产生极大的帮助。 人与狗的未来图景 还有些学者寄望通过脑研究寻找狗与人类协同进化的真相。 美国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 Atlanta）的神经学家 Gregory Berns，本是一位用 MRI 脑扫描技术研究人脑十几年的专家，最近开始训练犬进入 MRI 扫描仪接受不同的测试，并辅以手势，或气味，看看它们大脑的反应。结果表明，狗和人类的大脑在情绪行为等脑部区域间有重要的相似性，特别是它们在闻到熟悉的人或食物的气味时[9]。 无独有偶，布达佩斯大学的 Attila Andics 和同事们也在使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比较狗和人类。他们检测的是脑部声音回路，发现犬脑中存在的声音区域反应方式和我们也极为类似[10]。此外还有英国赛克斯大学的 Victoria Ratcliffe 和 David Reby，也做过类似的报道结论[11]。可见狗和人的大脑实在有着诸多相似处。 这些神经学的见解让我们相信：人类和狗在同一社会环境中，或者说在人类家族群的成长中，已历经数千万年的进化。这两个物种之间的心理和行为有如此密切的联系都是合理的。所以，无论我们是更深入的研究狗的大脑，还是理解狗的眼神，都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帮助塑造人类和动物协同进化的关系。 我们还可以想的更有趣些：现在已经能够使用最新的科技捕捉人眼的动作，来远程控制机器；利用探测大脑反应头套，来实现和表达你大脑中所想的信息。也许在不久的未来，基于狗和人彼此想通的那些结构，人类的这些发明终有一天也能应用在它们身上。那些会用眼神交流的聪明的狗不需要开口，就能通过脑科技和主人沟通，跨物种交流由此实现。 参考文献： [1] Are dogs just like us, Current Biology, 25, 2015，R733–R752 [2] Dogs' Gaze Following Is Tuned to human Communicative Signals, Current Biol, 22, 2012, 209–212 [3] Oxytocin-gaze positive loop and the coevolution of human-dog bonds, Science, 348, 2015，333–336 [4] Science (2013) 342, 871–874 [5] Heredity (2012) 108, 507–514 [6] Current Biol（2015）25，1515 - 1519 [7] Proc.Natl.Acad.Sci. USA（2012）109，8878 - 8883 [8] Charlie: The Dog Who Came in from the Wild, (Hubble & Hattie 2015). [9] PLoS One (2012) 7, e38027 [10] Curr. Biol. (2014) 24, 574–578 [11] Curr. Biol. (2014) 24, 2908– 2912 [12] Wolfgang M. Schleidt, Michael D. Shalter. Co-evolution of Humans and Canids - An Alternative View of Dog Domestication: Homo Homini Lupus? Evolution and Cognition, 2003(9), No.1, 57 - 72 《知识分子》由饶毅、鲁白、谢宇三位学者创办并担任主编。关注请加微信号：the-intellectual。 阅读原文
